古代版指鼠为鸭杨乃武和小白菜案缘

6月17日，江西联合调查组公布调查结果：“异物为啮齿动物的头部”。

至此，江西职业工业学院食堂里吃出的关于到底是“鼠头”还是“鸭脖”，终于有了一个客观的判定。

无独有偶，在同治到光绪年间，浙江余杭地区发生过类似的“指鼠为鸭”事件，历史上被称为晚清第一奇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众口铄金人言可畏

案件的起因来源于一场无中生有的流言。

案件主角之一毕生姑，喜欢穿绿色衣服围白色围裙，皮肤白皙，眉清目秀，因此又被邻居们叫“小白菜”。

小白菜从小是跟着母亲逃难到浙江余杭的，母亲带着她再嫁后，继父并不喜欢这个“拖油瓶”，因此小白菜刚过及笄，就被许配给了葛品连。

葛品连家也是孤儿寡母，他自己在一家豆腐店里打工，人长得五大三粗，人送外号“葛大郎”。

葛家实在太穷了，二人成婚后暂时居住在小白菜继父家。

对于继父的嫌弃和白眼，这个其貌不扬的丈夫反倒显得勤快又体贴，小白菜计划着尽快能自立门户。于是她跟葛品连商量，想找个地方搬出去。

葛品连对小白菜言听计从，很快他们就找到了合适的房子。

他们的房东就是杨乃武。

杨家主业是种桑养蚕的，因此家底深厚，杨乃武本人也聪明好学，二十多岁就考中了秀才，还因为好打不平，经常为乡间邻里撰写诉状，被人称为“讼师”，在当地颇有名望。

当时杨家新修了一栋三间两层的房子，尚有一间房子空置，听闻消息的葛家夫妇很快就闻讯而来，给了月租文就搬进去了。

当时杨乃武已成婚，带着夫人詹氏和姐姐杨菊贞三人一起生活，葛家搬进去后，两家五口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很快就熟络起来了。

因为葛品连经常要三更半夜起来做豆腐，他干脆就睡在豆腐店，十天半个月才回一趟家。

杨家夫妇见小白菜影单影只的，就会好心邀请她一同过来吃饭。小白菜在家也会读书习字，经常会向杨乃武请教。

当时有些混混垂涎小白菜美色，趁葛品连不在家就登门生事，不料被仗义的杨乃武一顿臭骂，杨乃武是秀才，混混不敢轻易招惹，但也因此怀恨在心，关于杨乃武和小白菜的流言也就此传开了。

《杨乃武和小白菜》剧照

积毁销骨莫须有

二人的流言越传越离谱，终于传到葛品连耳朵里了。

为了搞清楚状况，他偷偷跑回家几次，发现小白菜和杨家一起同桌吃饭，跟杨乃武请教些诗文外再无其他，确实找不到直接证据，但葛品连的心结一直没办法打开，毕竟杨乃武生得相貌堂堂的。

葛品连心里郁闷，就将此事告知了自己的母亲喻氏。喻氏可不是省油的灯，一听之下就跑去杨家要看个究竟，果然看到自己儿媳妇跟别家男人坐一起吃饭，心下气愤，回家又讲此事告知了自己的邻居。

当时杨乃武的妻子詹氏怀胎十月，临盆的时候居然难产而死，男的没了老婆，女的老公不在，这下好了，流言仿佛被当事人坐实了一般，乡间邻里都成了吃瓜群众，等着“毕金莲”给“葛大郎”下药呢。

杨乃武终于出离愤怒了。

年，葛家租住杨家满一年，杨乃武向他们夫妻二人讨要之前欠下的数月房租，并且告知他们说，如果想要继续租，每月租金要一千文。

小白菜清楚杨乃武的用意，就是想让他们知难而退，断了联系，流言自然也就平息了。

葛品连和小白菜搬离了杨家。至此两家再无交集。

年，杨乃武续弦又中举人的时候，葛品连突然死了。

葛品连其实一直有流火病，按现在的话讲应该是一种炎性皮肤病。他发病的时候双膝红肿，浑身乏力。病程非常迅速，发病到气绝，不到两天时间。

葛品连尸身入殓第二天，口鼻有血水流出，喻氏联想到儿子死前曾经痛苦地乱抓自己的胸口，她断定儿子并非死于疾病，而是下毒。

葛品连一死，又将两个本已不相干的人串到了一起。

“毕金莲”终于给“葛大郎”下药了，杨乃武虽家有妻妾，但对旧爱无法忘怀。各种流言又传遍了小镇。

《杨乃武和小白菜》剧照

千古奇冤夏日飞雪

喻氏找人写了一份诉状，要求官府派人来验尸，诉状里本没有杨乃武什么事情。

当时的余杭知县叫刘锡彤，接到诉状本计划派仵作现场走一趟。好巧不巧，当天晚上刘锡彤的好友陈湖来了。听说葛家出了这么一件事，兴奋到忘乎所以。

陈湖也是个秀才，略懂点医术，平常里会帮乡里看看病，开开药，但和杨乃武合不来，好几次被杨乃武当面骂过，还被写进诗里骂，最近还听闻杨乃武新中举人，更妒火中烧了。于是陈湖将坊间关于杨乃武和小白菜的流言都添油加醋地跟刘锡彤说了一遍。

二人像写侦探小说一般，将二人的故事从头捋到尾，各种细节添枝加叶，还没出房门呢，杨乃武和小白菜蛇鼠一窝毒杀亲夫的故事已经出炉了。

第二天，根据刘锡彤的要求，仵作去了葛家，但仵作仔细观察了葛品连的尸体外观，和书中描写的中毒症状不相符，他又用银针探入尸身咽喉，但银针变成了青黑色。

银针变黑是因为遇到硫化物，所以即使遇到了无毒的食物，只要有硫化物，银针依然会变黑，但按当时的科学发展水平，银针变黑，中毒无疑了。

两种症状互相矛盾，仵作陷入了纠结，他不敢说是中毒也不敢说不是中毒，只是含糊其辞地说中了“烟毒”。到后来写验尸报告的时候，干脆写的是“服毒而死”。

刘锡彤一看报告，当即就下令将小白菜捉拿归案，看到堂下跪着的年轻女子虽慌乱憔悴不堪，但依然难掩其清丽的容貌，心中早已断定：“这女子轻佻放荡，必是元凶”。

既然主谋抓到了，帮凶还能逍遥法外吗？刘锡彤急于结案，要将杨乃武和小白菜判成铁案，但无论刘锡彤怎么审，小白菜一口咬定葛品连就是病死的，自己和杨乃武就是租客和房东的关系。

刘锡彤哪里关心二人是什么关系，他的目标就是借此致杨乃武于死地，因为他们早有旧恨。

刘锡彤本是个小税吏，官不大但有实权，经常对来往商人进行敲诈勒索。前面说过，杨乃武是个富有正义感的秀才，他知道刘锡彤的这些个勾当，使了个小计谋，让刘锡彤丢了乌纱帽。刘锡彤事后才知道是杨乃武搞的鬼，一心想报复但又苦于杨乃武的身份。

后来刘锡彤通过捐官又当上了余杭的知县，因为征收粮米一事，又被杨乃武揪住。说起杨乃武，刘锡彤恨得牙痒痒，当他听到陈湖跟他描述杨乃武和小白菜的各种传言时，他表面不动声色，心里早已乐开了花，他暗暗想，这次绝对不会让杨乃武活着离开县衙大门。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为了让小白菜认罪，刘锡彤用了大刑，“铁丝穿胸，滚水浇背”，无所不用其极。

小白菜抵受不住，几次昏死过去，终于按照刘锡彤拟好的话招供了：十月初五那天，杨乃武给了我一包毒药，十月初九那天，葛品连因流火病归家休养，我将毒药倒入药中给葛品连服下，葛品连随后中毒身亡。

拿到小白菜白纸黑字的口供，刘锡彤欣喜若狂，当天夜里就上门将杨乃武抓了过来。

按清朝律例，杨乃武是举人身份，需革去功名方能审讯。当时同治帝刚上位亲政，不明就里就亲笔同意了革去杨乃武的功名。

关于小白菜的供词说十月初五那天，杨乃武给小白菜一包毒药是有漏洞的，一是那天杨乃武岳父过世他奔丧不在城内，家族邻里统统都是人证。二是毒从哪里来？

为了补上漏洞，刘锡彤再次对二人进行严刑逼供，硬是将“十月初五”改成了“十月初三”。杨乃武也屈打成招了，一心只想求死。

那么，漏洞就剩下一个，毒药从哪里来。

杨乃武根本没买过什么毒药，但屈打之下，突然想起曾经见过一家叫“钱记”的药铺，说自己就是从那里买的毒药。问老板叫什么，杨乃武信口扯了一个名字“钱宝生”。

其实“钱记”药铺的老板叫钱坦，他本是个颇有正义感的人，坚决不承认自己叫钱宝生，也从未卖过什么毒药给杨乃武，但让人改供词，刘锡彤有一整套办法，在他的运作下，供词的漏洞也补上了，老板钱宝生十月初三这天，卖了杨乃武一包毒药。

卷宗里关于葛品连的死状，也从“口鼻流血”变成了“七窍流血”。小白菜被判凌迟，杨乃武斩立决。

朗朗乾坤终获乾坤

杨乃武无辜蒙冤后，他的姐姐杨菊贞一直没有放弃，还在四处奔走，她拿着弟弟在狱中写的申诉状，分送到杭州各级衙门，但都如石沉大海。

天无绝人之路，这个案子被红顶商人胡雪岩获知了。他一是感觉此案非常蹊跷，二是被杨菊贞四处奔走而感动，私下对杨乃武的案子伸出了援手。他四处发动浙江的文人，找出此案中的各种漏洞并写成状子。

此案终于闹到了慈禧跟前，慈禧下令发回重审。

年，小白菜和杨乃武，以及相关人等分三批被送到了京城，刑部官员开棺验尸，确认葛品连因病而亡，并非中毒而死。

随后，和该案有关的所有人被带到刑部大堂，环跪一圈，当面对质，众目睽睽之下无人敢说谎，至此历经三年，终于水落石出柳暗花明。

杨乃武和小白菜免于一死，但杨乃武与小白菜同桌吃饭，不知避嫌，杖一百，革除举人身份不予恢复。小白菜与杨乃武同桌共食、共读诗书、不守妇道，杖八十。

其他相关人自巡抚、学政至司道府县被革职、撤职者达两百多人，号称百年以来的巨案。

年，杨乃武和小白菜终于走出了刑部大牢，但杨乃武形容枯槁，双腿已经残废，小白菜受刑手指露骨也近无用。

本是一件普通的病死案，却因朝廷官员的私人恩怨，肆意践踏律法，视百姓性命为草芥。冤案虽已纠正，但不应被遗忘，古史应为今鉴，若缺乏对事实的敬畏心、对他人蒙冤的同理心，那么你我都有可能变成杨乃武和小白菜。

年之后，希望再无“指鼠为鸭”。

对此，你们怎么看呢？

参考：《案藏杀机：清代四大奇案卷宗》